第67章 铁水流淌(1 / 2)

第67章铁水流淌

一行人披着黑斗篷,在夜幕的掩盖下,绕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。

前方的人不时朝后看,转了两个弯,他停了下来,伸手招呼落后的人。

斗篷之下的列阿察擡起脸,在那人的示意下,加快两步,然后被一把拽住胳膊。

这人把列阿察抓握得很痛,他有一把垂到胸口的花白长胡须,显然是名老者,他和蔼地说:“走快点,要是被那个王子的士兵发现了就不好了。”

列阿察明白这是要让自己紧跟在他的后面,而不是远远地落在最后,于是点点头。

老者放开了他,列阿察的胳膊上衣服的褶皱之深,刚才抓他的力气真是非凡。

列阿察过去的职位与处境,鲜少跟魔炉长老接触,认不全这些人。但一看到这标志性的长胡子,仍会知道眼前的人是孔泰,魔炉长老里最受尊重的人。

一个人在旁插嘴道:“到处都是巡逻的人,要我说,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?!”

“闭嘴!小声点。”孔泰发出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低声呵斥,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。”

卢粟布下的巡逻士兵仍在魔炉借搜检名义肆意横行,夜间传来方队踢踏的靴底声,不会给人带来踏实,反叫人毛骨悚然。

正如卢粟之前所说,没有查出凶手,天罗地网般的搜查会持续下去。在卢粟这种前所未有的铁腕与不留情面的命令之下,随着时间的推移,筛除掉的沉冗无关的人员越来越多,这张网布得越来越细密,每个人都觉得,抓住凶手是迟早的事。

走到居民聚集的地方,这行人忙不叠地小跑起来,到墙体投下的阴影才恢复了原来的步速。

大约前行了十分钟,来到像是储仓室的小屋前,孔泰有节奏地点着木门。

三声过后,开了条缝,露出半只眼睛。

每个人解开挡住脸的黑斗篷,让这眼睛检查,经过确认后,门被拉开了。

小门很矮,只有一米高,他们要低头弯下腰才能进去。

储仓室光线昏暗,几盏煤油灯胡乱挂在墙壁的钉子上,灯盏高低错落,布置的位置太差,走动的人影憧憧犹如鬼魅。小窗口用木条钉住,密不透风,气味很浑浊,地面散落着之前存放过的粉屑。

一到地方,里面的人便过来寒暄,此时不是列阿察出场的时候,他自觉站立在一旁等候。

红列是最后一位到的人,他发现储仓室内大约有数十位长老到场,根据地位重要程度,围绕一张简易长桌坐着。

房间里,即使不是长老,也是魔炉人。从地点到人员,红列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一次正式会议。不,他马上在心里否认了,连会议也谈不上,倒像是要准备一场密谋。

红列抿紧嘴唇,抚了抚身上的衬衣,缓步朝最有身份的长老孔泰走去。

孔泰的座位在桌子的中心,不时撚着他的长胡须尾巴,左右两边的人在跟他低声细语,虚心请教他的智慧。

红列向正在说话的左边一位长老点点头。

那名长老被浓重的黑影挡住,不满地顿了顿,看清楚来人后,他住了口,起身把位置让给了红列。

红列客气地向他道谢,坐在他的位置上,侧身询问:“孔泰长老,这么深的夜,又约到这样的地方,到底是为了什么事?”

孔泰长老伸出肥胖的手掌,按下右边长老的絮叨,“你提到的点很重要,我们可以等之后再详谈。”

原来的对话暂停了,可孔泰长老没有接红列的茬,他犹豫着,好像红列刚才提了个难以回答的问题。孔泰是怎么都说不出这个消息,叹了口气,他朝身后瞥一眼,“人呢?”

列阿察从不起眼的阴影里出来了,恭敬地答应道:“我在这里。”

“还是你来说吧。”孔泰擡了擡下巴示意。

红列打量突然出现的人,列阿察长着一张让人信任的脸,因为除了忧郁与晦暗,在他身上看不到别的欲望了,这种类型的人通常意味着安全跟老实。

列阿察知道红列在盯着自己看,他微微侧开脸,望着一块只有黑影的空地方,代替孔泰,凝重地宣布一条消息:“昨天晚上黑余喝下毒堇酒,自杀了。”

在说到“自杀”二字时,他不经意地回头看红列,注意到对方瞬间惊愕,变得煞白的一张脸。列阿察垂下眼睛,转过身子面向人群。

他刻意停了一停,等着众人消化这个消息。

黑余自杀,死了?

还是阴魂不散的毒堇!前几日何塞因为喝了有毒堇的水,至今昏迷不醒,又出现一个用毒堇酒自杀的人。

那些远离桌子的人,满脸惊骇地围拥过来,呼声跟唏嘘声此起彼伏。

一些黑族人把拳头握在胸口上,用力捶了两下,很想追问什么,又不敢贸然出声。

列阿察微不可查地巡视一圈,直到房间里的人注意力全汇聚在他身上,伸长脖子等着他的话。

“既然很多人还不清楚内里,那我从头说起吧。”列阿察把他跟长老们说过的细节,再次重复了一遍,“何塞在中毒前派人来告诉我,说他不需要秘书这个职位,把我退回给黑族族长。昨天,我因为这件事去找黑余,听说她在家,我直接过去了。侍女说黑余在房间里反锁着门,很久没有出来。我在会客室从中午等到晚上,感觉不对,就建议侍女们砸开锁。”

说到这里,列阿察想深深地提一口气,然而中途泄了劲,肩膀随之垮了下来,他懊丧不已地摇头:“我应该早点想到的。可惜,太晚了,等我们进去的时候,毒堇酒杯摔在地上,她倒在床上很久了。”

听过了的长老不忍再听,沉痛地捂住脸,不住叹息,“噢!噢!”

熟识的人想起他们与黑余的交情,他们的过往,眼角不禁流下眼泪。

没什么好哭的!这些人怕是忘了钢铁法要求克制情绪!孔泰冷漠地打散了愁云惨雾的气氛,他希望大家注意到他们的处境:“黑余的女仆们被抓起来,全交代清楚了。前段时间,黑余屡屡派人去查何塞的底。还说,每回念着何塞的名字,黑余都出奇的愤怒。毒堇也是她吩咐人去找的,她的房间还剩了一些。”

从收集到的种种证据与证词来看,孔泰只能认为下药毒害何塞的人是黑余无疑:“她这是负罪自杀!”

孔泰倏地睁大浑浊的眼睛,紧紧地盯着红列,“这可怎么说好?下毒者竟然是我们的人。”

罪魁祸首制造了一个烂摊子,撒手不管,他们这一屋子的人却要接手这个现实。

卢粟没有冲任何一个人发过火,然而他藏在内心里的愤怒绝不可能轻易平息。想想他们一路上像个贼一样赶路,又选在这种地方开会,难道不是在畏惧正义与卢粟的威名?前者不过是良心上的打击,闭一闭眼就过去了,后者真的会让他们吃苦头。